理事自述:我对有为图书馆一直抱着“最坏的打算”|我们的书③

2020-04-19
一家小型公益机构,它的经验值得分享吗?怎么样通过更多的方式,找到那些还不知道有为图书馆的潜在同行者,并得到他们的反馈呢?2019年,有为把自己积淀了7年的故事和经验交付给中信出版社,最终诞生了一本《回家乡建一座图书馆》。之后,有为又在北京做了几场新书分享会,听到了很多不一样的声音。

一本书的内容是静态的,是一张定格在有为图书馆第七年的照片。在编辑的过程中,为了让这张定格照更动人,几经易稿,也对措辞和部分篇幅做了调整,删减了一些同样珍贵的故事。从今天起,我们会在公号里定期分享书里的部分内容,以及那些被“舍弃”的故事,和新书分享会上的交流。希望它成为一本流动起来的书。

今天分享的故事,是有为理事麻俊的自述。从2012年到2014年之间,他在有为图书馆担任执行馆长一职,用自己丰富的商业经验和思路,把有为从仅有一个设想的概念,慢慢搭建出一个应有的图书馆雏形。他或许不是一个富有感召力的公益从业者,但他严谨高效的项目运营方式,给后来的员工们留下了宝贵的经验。在这篇口述文章中,也有所体现。

本篇未被收入书内,首次面世。

口述| 麻俊    (有为理事)

撰稿| 陆莹(有为前员工)

修订| 牟芝颖(有为员工)

 

或许由于从商的原因,我一向习惯“做最坏的打算”。当时我想,如果做不好、做得很差,也至少得成为一个阅览室,学生可以来看看书,哪怕没有活动、没有课程、什么都没有,只是开放时间更长一点,相对于公立图书馆来说,开放时间能更适合学生一点,这是就是最坏的打算了。既然最坏我也能做成这样,那我就去做吧。

 

我应该是第3个加入有为的理事。当时应该是2011年底,二妹和山哥借了个会议室做了一场宣讲会,那天大概到了二三十个人,大多是三门县留学生联谊会的。宣讲会上,二妹讲了她想要做一个图书馆的初心,讲她看到亲戚家的小孩一路读书到高考要填报志愿,也完全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觉得这很不对劲。

 

当初我是抱着怀疑的态度的,第一个疑问就是这个图书馆到底能不能办得起来,就凭一腔热血吗?第二个是,即使能办起来,能办多久?我是有这两个怀疑的。

 

然后接着二妹再讲到她已经考察过了其他地方的乡村图书馆,人力、物力、财力的基础都存在可行性,希望能有更多三门本地人加入,一起来做这件事。

 

我听下来是觉得这个事情非常好,因为自己也是从学生时代过来的,高中毕业其实也是没什么想法,虽然成绩比较好,但那个时候我填志愿也是在老师、家长的建议之下才填的,自己的想法不多。一想觉得确实是需要这么一个平台,需要这么一个图书馆去了解更多的信息。如果我高中的时候就有这么一个图书馆,那我的人生可能也会不一样吧。

 

再加上我觉得即使最坏只能成为一个阅览室,我也能接受。于是我带着怀疑,参加了这个事情,力所能及去帮助筹建一个图书馆。

有为图书馆2012年开馆照,当时还叫“立光图书馆”,图右三为麻俊

 

我是土生土长的三门人,住了18年,一直到读大学才离开家,住在大学里面。大学毕业后出国留学,后来又在外面待了很久,再次回到三门大约是2010年左右了。不过我小学、初中、高中都在三门念的,中学六年都在三门中学。当时三门中学会更古朴一点,当然规模更小,但更有味道一点。原来可能水泥的教学楼只有一、二幢,图书馆我记得是木头的,一些宿舍也是木头的房子。现在的房子基本上是现代化的了。

 

我觉得那时候上课教的内容非常简单,我的作业也能很快完成,所以业余时间会非常非常的多,但是没有合适的地方去消磨这些多余的课外时间。现在回想起来那个时候也会比较空虚吧。虽然那个时候还是无忧无虑的,但也没什么具体的事情可以消磨时间的,有的时候也会跟同学一起去玩玩游戏,踢足球、打乒乓球,偶尔打打牌。但也就是这些了。

 

但现在图书馆办成之后,会看到很多孩子的改变。因为图书馆之前开在文化路上,离三门中学很近,来馆的有相当一部分,都算是我的学弟学妹。一些孩子会跟我说,这里是他们第二个家,ta以前不知道图书馆是怎么样的,在这里感觉到了什么是图书馆,ta很喜欢在这里看书、听书。

 

这样的情景似乎让我穿越到了过去,对于中学的我来说,如果当时有有为图书馆,可能就会成为自己的一个好玩伴,一个秘密基地。而对于现在的我来说,因为有为,我也认识了很多志趣相投、有想法的朋友,从中收获了很多乐趣,很有成就感。在图书馆里,你会看到很多故事、看到学生们的改变、对图书馆的感恩。以及我周边认识的人,他们热情的帮助和捐赠,都让自己特别地满足。这种满足和成就感是在其它的商业行为里面都得不到的。

 

另外,因为有为,我对一些之前不太了解的领域也会更关注了,比如说教育、阅读。还有与公益相关的事情,因为参与了这个项目之后越来越关注,发现自己也是蛮喜欢的。这些是对我个人产生的一些改变。

 

而事实上,那次宣讲会的参与人员,也成了我们主要核心义工的来源,郑胤、胡翊、毛慧慧、陈老师、凯尔,还有晓微老师,都是一起被邀请去参加这个宣讲会的初始参与者。

 

位于文化路的有为图书馆老馆

 

2012年到2014年,我担任馆长,负责执行工作。那个时候我平均每周要去馆里两三天,负责整年的预算、整年的目标、运营规划和活动参与、财务流程,还有接待的工作。因为那个时候其实员工也不多,最多的时候也就3个。

2014年之后,我不兼任馆长,职位移交给了雪娇。每年的目标、预算都是她去做。只有财务方面还是我在做,另外运营方面也会给她做些建议,给她做助理吧。其它具体项目有需要人手或者怎么样,我就帮一下。

从2011年到现在,我参与了这么久的图书馆,原本的怀疑基本都没有了,只是在执行过程时会遇到一些困难。所以现在的问题是,我确定了要做这个事情,而且我已经在做这个事情了,只是要考虑在遇到问题时,我应该怎么去克服。大家经常会开会商量,怎么去解决具体的问题。

 

在这些困难当中,目前还没有让我觉得难以承受的,但对于未来图书馆的发展,还是会有一些担心——

 

首要的担心当然是人,就是员工的稳定性。以现在中国的环境,公益组织还不被认为是一个长期的事业,会有来自家人、朋友、社会,以及自我生存的压力。我们的员工一年左右就面临一次比较大的换血,这是一直困扰我们的问题。我不知道未来的环境会变得怎么样,但我比较担心这个“人员”的问题。

 

我的第二个担心,也是关于人的。核心团队新鲜血液越来越少。搬到新馆之后,图书馆的规模的越来越大,我们该怎么去改革理事会、核心团队、义工团队的制度,让它更有活力,让更多的新鲜血液进来。

 

第三个担心就是资金。尽管目前的状况还比较良好的。我们这样运行下来,以现在人们对我们的认可,还有我们本身积累的一些资源,我觉得我们一年募资到我们需要的资金应该是问题不大的。但怎么去跟别人要钱、如何在要钱的时候传播公益理念,以及在人事制度的改革的方面,都需要我们对目前所处的舒适圈有所突破。

我在想,假如把公益从业者的工资结构改善,或者福利改善,比如说管理人员的工资提高到一万一个月,那对捐赠人来说能不能接受?我们还一直没有找到一种自我造血的方式,或者说我感觉现在这个环境下,社会还是不太承认或者不太愿意去接受公益组织自我造血这么一个理念。

 

之前我讲我习惯去做“最坏的打算”,其实这个习惯跟我做企业、做生意也有关系。如果是做一个商业项目我也会做好最坏的打算。比如说,某个项目需要100万投资,那我不会期待这个钱投进去,一年内肯定会赚回来。我会预想哪怕在最坏的情况下,即便我这100万钱都亏了,对我的生活也没有影响,那我才去做这个事情。

我,包括我们的其他理事在商业上处理事情的方法、思路、逻辑,多多少少会影响到图书馆的运营思路。我们比较注重效益,我们会提出URC、UTC 这些考核,也是跟我们这种商业的理念是有掺合进去的。我们想把捐赠来的项款用得更有效率,肯定需要一些标准去衡量,一些数字去体现。

 

不过,这样做的时候的确会有一些冲突。因为图书馆本身做的是教育事业,既需要长期时间的投入,也很难用一些数字去衡量出来。或者说很难在一年、两年就能看到效果。我们也是在努力寻找一种平衡。去沟通,去调整。

 

我不是一个很感性的人,但现在回想起来,在参与到有为的过程中,还是有很多打动到我的时刻。一开始我们刚办馆,什么活动也没有办,宣传也没有做,结果就有一个陌生的人给我们捐款。那个时候,这样的第一笔捐款,对我们的鼓舞是非常大的,让我很感动。后来,很多我们都不认识的人,也热心投入到这个项目中来一起做,来出力。

接触了这样一个个热心的人,就让我了解到原来善良的人有很多。我原本理解的社会是理性冷漠的,我会怀疑到底有多少人能够参与进来,能够做多久。经过做这个事情之后,这种怀疑就一点点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越来越多的温暖。

 

理事长二妹的宣讲:公益不是一个人做很多,而是许多人付出一点点

 

回到最初,抛开那个最坏的打算,我确实希望有些想法、有些文化的人都可以在三门、在有为聚集交流。学生、年轻人也可以在这里参加好多活动,听好多讲座,看很多书,了解外面的世界,形成自己的想法或者是独立人格。现在这些期望,一点点都实现了。越来越多的孩子会到这里,参加夏令营、冬令营,通过平时的这些活动、讲座、借书借阅,越来越有自己的想法。虽然没有说已经完全形成了自己的独立人格或者脱胎换骨,但我觉得这些影响对他们将来的人生来说是长期的、正面的。

 

不过,要成为一个成熟的文化交流平台,这方面做得还是不够好,没有达到我自己的预期。我们能影响到的群体还是有限,我们也一直在反思自己在传播上的盲点。

 

我希望图书馆能更有激情、更有想法一点的,我希望参与到图书馆运营、活动里的人越来越多。我在想,如果再过三年,通过参加过我们冬夏令营、博雅乡村夏令营活动的这些孩子,他们大学都毕业了,至少还能保持着原来的激情,能有一部分人回来,回家乡做一点事情。

 

经常回有为来看看的冬夏令营志愿者们

 

说回到眼下,我对有为的期望当然是越来越高了。而我现在“最坏的打算”,就是维持现在的规模、保持现在的社会职责和群体,一点都不发展。反过来,“最大的期待”就是,我希望它能变成一个种子,不单单是我刚刚讲的这些小义工能回来、越来越多的年轻人回来建设家乡、为家乡做贡献,也希望它能成为这样的一个图书馆——更多地方的人到这里来取经,分享交流各自的经验,最后这些来取经的人回到他们自己的家乡去做自己想做的图书馆。这是我对有为未来的一个期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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